他浑身尖刺的模样，她还是第一次看见。

身边林砚渴屈辱地咬着下嘴唇，红着眼眶道，“沈少爷，我知道你讨厌我，但是我没想到你这样讨厌我。”

“我马上消失，求你别为难姐姐了，我去死好了吧。”

说完，他哭着跑到阳台地方，毅然决然往下掉。

突如其来的变故，让在场的人都没想到，人群一阵传来尖叫声。

沈慕席也脸色剧变。

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，想起这只不过是二楼。

是自己小瞧林砚渴这个男生了。

可顾嫣尘不这样想，她捏紧了双拳，转过身对着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沈慕席狠狠一巴掌。

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。

沈慕席没站稳，身子重重砸在一边的桌子上。

他头被打得发懵，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瞬间瞪大了眼。

顾嫣尘眼神阴鸷，锐利又充满杀意。

一字一句对着沈慕席丢下狠话。

“如果砚渴有任何问题，我会马上和你离婚。”

“沈慕席，这次我说的是真的。”

豆大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一颗一颗往下掉。

沈慕席努力忍住，等来的却是更加汹涌的泪意。

不是伤心委屈。

而是屈辱。

从小到大，连父母都对他没有说过一句重话。
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，还是第一次。

沈慕席勉强站稳身子，虽然在掉泪，表情却是冷静的。

“不用等你向我开口离婚。”

“顾嫣尘，我们之间已经完了。”

沈慕席语气轻飘飘的，似乎只是下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决定。

顾嫣尘心里一般是气愤一般是莫名的心慌。

她又有些后悔。

虽然知道林砚渴从二楼的高度跳下去不会出大问题。

但她还是对沈慕席的纠缠觉得不可理解。

从前那些男人他都能应付接受，为什么偏偏要针对林砚渴？

顾嫣尘心情复杂之际，林砚渴已经被保安及时扶进来了。

只是脚扭了，但是哭得像是断腿了一样。

顾嫣尘马上赶去安抚林砚渴。

余光却瞥见沈慕席拖着还有些不稳的身子，踩着皮鞋一步一步坚定往外走。

她想，今天自己还是回趟家安抚一下。

但是思绪很快又被林砚渴的哭声吸引。

沈慕席出来的时候，外面已经下起了雨。

冰冷的雨点密密麻麻砸在他身上，想把他的骄傲和自尊砸在地上。

宾客都出来了，看向沈慕席的眼神各式各样。

那种屈辱和不安很快得到缓解。

一件温热的外套突然披在了沈慕席身上。

沈慕席恍然抬起头。

看着应该在医院的段小沐就这样好生生站在他身前，只是那美艳的脸白得像是没了血色。

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对着沈慕席道，“对不起沈少爷，我来晚了。”

匆匆忙忙赶来的福伯紧张解释，“少，少爷，段小姐非要出院，我拦不住。”

沈慕席却无力纠结这些，他感受着身上西装外套的温度，是从未有过的安心。

“福伯。”沈慕席突然问了句，“离婚证下来了吗？”

得到福伯肯定地回答之后。

沈慕席释怀地笑了笑，眼里罕见有了光芒。

他对着段小沐道，“段小沐，要不要跟我回家里看看，我自己的家？”




对于这点沈慕席也有些无奈和愧疚。

这个消息，也是福伯在帮他准备离婚事宜时，收集顾嫣尘婚内出轨的资料，查出来的。

顾嫣尘在外养的那棵小树苗，似乎并不听话。

他私底下爱慕着段小沐。

惹得顾嫣尘像个二十多岁出头的青春期少女一般不顾一切地吃醋。

干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丑事。

沈慕席做了对方或许会说难听话的心理准备。

却没想到段小沐说的却是，“她是她，沈少爷是沈少爷，她不能和你相提并论，她的事也和沈少爷无关。”

沈慕席笑了起来，是真心实意地笑，明媚的脸让段小沐有一瞬间的失神。

不过她立马懂事克制地低下头，长睫垂下，遮掩住眼里的情绪，显得越发乖巧。

沈慕席恍然不知段小沐的小表情，他站起身来走到段小沐身前。

一米八几还穿了皮鞋的他，在段小沐面前要低着头。

沈慕席的眼底是干净澄澈的欣赏，他伸出手。

“既然如此，我决定选中你资助，也算是互利共赢，合作愉快。”

段小沐没有犹豫地握上去，她手的触感很舒服，让沈慕席有些舍不得松开。

段小沐笑得乖巧好看，“沈少爷，合作愉快。”

话音刚落，沈慕席的手机就振动起来。

他也没避着段小沐，匆匆扫了一眼备注，拧了一下眉，接着接听电话，语气立马冷了几个调，“有事？”

电话那边传来顾嫣尘的声音。

依旧温润，却带着一丝无奈和不耐，“慕席，别生气了，你知道的我对他也只不过是像照顾弟弟那样，你何必甩脸色直接走人呢？”

沈慕席差点笑出声，心底随着苦涩一起涌上来的，是厌恶，“我不走，是不是还要留下来给你和你的小弟弟端茶倒水？”

沈慕席刻意咬重弟弟两个字。

语气里的嘲弄刺得顾嫣尘的脸色由青转黑。

顾嫣尘加重语气，“你就是成天端着你那矜贵大少爷，豪门的架子，没有一点温度。”

“如果你有砚渴半分温柔可爱，我们之间也不会像这样，我固然有错，难道你脾气就很好吗，除了我还有谁要你！”

顾嫣尘没有给一点沈慕席面子。

毕竟她很清楚，沈慕席虽然脾气不好，但不会和她离婚。

一方面是爱她。

另外一方面，是因为他不想失了面子。

听着顾嫣尘如此自信笃定的语气，沈慕席突然笑了。

却不知道是在笑她，还是在笑自己。

恰好顾嫣尘那边的电话里，突然传来福伯的声音。

冷静无情，“顾总你看看协议若是没什么问题就签了，这是少爷......”

福伯甚至没说完，那边就响起顾嫣尘直接抢过签字的声音。

一边签还不忘一边说，“又是什么项目合同，想赚我们顾家的钱是吧，无所谓，反正他那样的性格，也只看重钱了。”

沈慕席没说话，脸色也没变，只是捏紧了手机。

很快顾嫣尘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“沈慕席，你的什么协议我签好了，现在高兴了吧，闹脾气也要有一个限度。”

沈慕席轻笑出声，“顾嫣尘，协议上的内容，你仔细看了吗？”

顾嫣尘却有些不耐地回答，“左右不过那些项目，有什么好看的。”

沈慕席沉默半晌，突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，接着道，“那就好，也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。”




沈慕席挂断了电话，才注意到旁边的段小沐。

她依旧是乖巧的样子，注意到沈慕席的目光，弯着眼眸笑起来。

沈慕席忍不住突然问了句。

“你觉得，我脾气差吗？”

段小沐则是老实回答，“脾气差与不差，衡量的标准在你手上，而不是别人，不必在乎其她人怎么想。”

沈慕席被逗开心了。

没想到资助大学生是这种感觉。

更何况自己挑选的这个对象，比顾嫣尘那个，更优秀，更懂事，也更好看。

沈慕席留了段小沐一个联系方式。

接着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要走。

快到门口的时候，他突然回过头看了段小沐一眼。

“一周后有个拍卖会，你跟我一起去吗？”

问出口沈慕席就有些后悔了。

当天媒体很多，对段小沐来说，若是拍到了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骂她傍大款。

沈慕席正欲说收回自己这句话。

却没曾想段小沐不假思索点头，语气温和，“我愿意陪着沈少爷。”

沈慕席满意地勾起嘴角，“好，后面见。”

他又回了一趟家里。

离婚协议书顾嫣尘已经签了。

但是沈慕席不用等一个月离婚冷静期，按照他的人脉和能力，一周后就能顺利拿到离婚证。

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最后一周里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。

和顾嫣尘结婚后，他一直都是住在顾嫣尘的这个别墅里。

和他的那些庄园比起来，小气了不少。

自小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沈慕席来说，不免觉得有些憋屈了。

一想到可以回到自己的大庄园，沈慕席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不少。

他从未想过，离开顾嫣尘，离开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婚姻，会如此畅快。

只是这完美的心情在看见自己凌乱的衣帽间时，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
若不是良好的教养，沈慕席估计已经骂人了。

他脸色铁青走出来，正欲叫佣人过来。

却先看到了林砚渴穿着他平时最喜欢的那件礼服西装走了进来。

原本保守的国风元素设计的礼服，林砚渴却故意解开了领口的扣子，显得诱惑又风尘。

配合他有些乱糟糟的头发，泛着水光红润的嘴唇，发生了什么事一目了然。

怒火一瞬间冲上沈慕席头顶，他险些没克制住怒火，掐着手心才勉强保持理智。

沈慕席冷着脸上前一把拽住林砚渴的手腕，语气冰冷，“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东西，顾嫣尘吗？”

林砚渴慌张地挣扎了几下，又冷静下来，眨着那双水灵懵懂的杏眸，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挑衅和嘲弄。

“大爷，你搞清楚哦，这是姐姐的房子，这里面的东西也是姐姐的，连你也只不过是她的附属品，不要一口一句你的。”

“更何况，是姐姐说的，只要我希望，这里面的东西我都敢动。”

沈慕席忍了半天才忍住没把巴掌甩在林砚渴身上。

从小到大，他何曾受到过这样的侮辱。

沈慕席气得语气都在颤抖，“顾嫣尘她跟你说，这里的东西，都是她的对吗？”




骤然得知这个消息，沈慕席愣了一下，嘴上却是下意识道，“若是她不愿意来就算了，不用勉强。”

眼底却划过一丝浅淡的失落。

福伯却摇头，有些为难道，“不是段小姐故意不来，而是她受伤了？”

“受伤了？”沈慕席眉头紧皱，声音也拔高不少，“好生生的，为什么会受伤呢？”

福伯没有说话了，只是那个眼神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沈慕席深呼吸一口气，眸光越发冰冷。

“顾嫣尘干的？”

“是。”福伯点头。

“那为何不早点告诉我。”沈慕席捏紧了手心。

一想到那如锆石般明亮的丫头面色虚弱地躺在医院病床上，沈慕席一颗心都揪起来。

福伯见沈慕席是真的动怒了，小心翼翼开口，“可，可那位是，顾小姐......”

“福伯。”沈慕席微微眯起美目，里面只有冰冷，“记住，我现在已经和她离婚了，她对我来说，不过是一个外人。”

“但是段小沐不一样。”

福伯默默把最后那句段小沐不一样记在了心里。

看来少爷对这位贫困生，是真的上心了。

福伯立马保证，“少爷放心，给段小姐养病的事，我会安排好。”

沈慕席微微颔首，打开车门上车，“开车吧。”

福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少爷是想去医院吗？”

“不，去拍卖会。”沈慕席似笑非笑，“顾嫣尘动了我的人，我就这样忍气吞声？”

福伯点头，接着发动引擎。

沈慕席赶到拍卖会的时候，里面已经开始了。

顾嫣尘也没想到沈慕席会来。

他只是眼神冰冷地瞥了她们一眼，就在另外一边的位置上坐下，再也没有给一个余光。

林砚渴则是像是受惊的小鹿，紧紧抓着顾嫣尘的手，语气都在颤抖，“嫣尘，他是不是来赶我走的。”

顾嫣尘的心情却有些复杂。

她知道，肯定是因为沈慕席吃醋了，所以才会追来。

他所表现得无所谓和冷漠，都只不过是他的伪装。

“别怕。”顾嫣尘语调柔和下来安慰，“我到时候多买点东西送给他，顺顺毛就好了。”

林砚渴不开心地噘嘴，“可是你说过，今天只给我买。”

话音刚落，拍卖就开始了。

前面还算是风平浪静，可直到后面，林砚渴每想要一个东西，顾嫣尘举牌子的时候，沈慕席就会紧跟价格。

一开始顾嫣尘还以为沈慕席这是闹脾气，和林砚渴争风吃醋。

可半场下来，就没一个东西落在顾嫣尘手上的时候，她脸色逐渐变得铁青起来。

林砚渴也意识到什么，眼眶顿时就红了，又摆出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。

后面跟价的人基本上没什么了。

大家都八卦地看着这对夫妻打擂台。

有人看着顾嫣尘身边的那个男人，品出几分意味，或同情或看好戏地盯着沈慕席。

沈慕席却像是感受不到，全程挺直脊背，落落大方又优雅知性。

拍卖结束，在沈慕席的努力下，顾嫣尘一个都没拿到。

她当即黑着脸找到沈慕席。

“沈慕席，我承认你很厉害，已经吸引到我的目光了，气也发够了吧。”

“你快点拿出两样东西来送给砚渴赔罪，我今天就跟你回去。”

这口气，还带着一丝倨傲和自信。

沈慕席微微眯起美目看着顾嫣尘那样子，突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
他一挥手，福伯端着许多首饰过来，都是他刚刚拍下的。

沈慕席当着顾嫣尘的面轻飘飘道。

“福伯，拿去送人吧，见者有份。”

价值几千万上亿的东西就这样被沈慕席轻飘飘拿去送人了。

沈慕席又转头对着顾嫣尘轻笑，“还没看清楚吗，我针对的是你。”

顾嫣尘看着沈慕席冰冷嘲弄的眼神，有一瞬间的怔愣和慌张。




房子虽然是顾嫣尘的。

但是当初沈慕席搬进来，嫌弃顾家的审美实在是俗气又有些廉价。

大操大办又重新装修了一下。

每个家具，细致到地板砖，都是他亲自挑选，让人从国外运来。

可以说，房子里的装修布置花的钱，可能比这栋别墅都还要贵。

他当时对于自己和顾嫣尘的婚约，真的是满心期待。

虽然顾家比不上他们沈家。

但在那么多的追求者中，顾嫣尘是唯一一个合自己胃口的。

甚至她对他来说，还有救命之恩。

不然就按照这么多年顾嫣尘频繁出轨的行为。

他也不会容忍她这么久。

可似乎他的容忍似乎换来的不是顾嫣尘的真心，而是她的肆无忌惮。

林砚渴还在刺激沈慕席。

“不是姐姐的难道还是你的，大爷，你能不能要点脸，大家都是新世纪的男人，我凭借自己考进高等学府，而你，却只靠着娶女人获得价值。”

“难怪姐姐不喜欢你了。”

啪！

沈慕席还是没忍住，重重一个耳光摔在林砚渴脸上。

明明没用多大力，林砚渴却身子摇晃了几下，撞到了一边的桌子上。

白皙的额头顿时撞出红肿。

他疼得险些哭不出声，又是怨恨又是不甘地盯着沈慕席。

沈慕席还没来得及开口。

就看见门口脸色铁青，眼神骇人的顾嫣尘。

林砚渴一看顾嫣尘来了，立马哭出声。

哭得肩膀颤抖，梨花带雨，好不可怜。

因为刚刚的摔在地上，他本就穿得松松垮垮的衣服显得更加凌乱。

顾嫣尘当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林砚渴身上。

接着又把他小心翼翼抱起来放在一边的沙发上。

动作小心仔细的像是对待一个珍宝。

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沈慕席一眼。

没有质问，没有动手，只有冷漠的脸还有冷到极致的眼神。

就好像他是一个陌生人，而不是她的丈夫。

顾嫣尘从沈慕席身边擦肩而过，接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
她要搬出去。

门外有不少佣人听到动静赶来，往里面投来或是好奇探究或是同情怜悯的目光。

顾嫣尘的冷暴力，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耳光，扇在了沈慕席的脸上。

沈慕席那些想要说出解释的质问，就这样堵在喉咙里。

他眼睛一眨，还是猝不及防掉了眼泪。

不是伤心委屈，而是气愤自己如此眼瞎。

顾嫣尘收拾好了东西，接着一只手揽上林砚渴的腰身，冷冰冰说了第一句话。

“沈慕席，你不是喜欢闹吗，好啊，我走，我看你还怎么闹。”

她没着急走，而是用好看的黑眸冷静笃定地看着沈慕席。

她知道，沈慕席不会让她走的。

这些年她在外面有不少男人，每次闹起来，两个人都从来没离开过家。

毕竟如果她走了，就代表两个人的感情彻底到了尽头。

却没曾想沈慕席只是镇定自若擦去眼角的泪，眼神也淡漠起来，“好啊，我求之不得。”